我仗着有钱给一个女孩的母亲治病,让她跟了我三年。
之后我父亲牵连谋逆案,被罢官为民,我也跟着跌落到凡尘。
我再也没有见过她,当三年后再度相见的一刻她已贵为公主,身旁站着的是权臣。
而我是给她盖公主府的木匠。
她目光犀利的望着我,不给我退路。
我摇着头自嘲:“如今我这样子,你还喜欢我什么?”
可她却红着眼回道。“哪怕去天山漠北,我都跟着你。”
“公主驾到!”
随着一道喧声,分别三年,我终于再度见到了云萝。
1
她一袭宽大的青衣,端庄优雅,雍容华贵,早没了过去的青涩。
身旁站着当代权臣吏部尚书李寻。
我怕她认出我,躲在角落里。
心中不停的希望她别看向我这边。
这里是公主府,老皇帝薨后,被废二十多年的太子继位,这太子早已五十多,被废时穷困潦倒,没人扶助,唯一的妻女都流落在民间。
现在一上位就给女儿建一座气派的府邸。
“本宫的这座府邸何时能完工?”
云萝的声音还是那样亲切,但多了份威严。
工头急忙回道。
“下月初九就能完工。”
云萝尚未开口,李寻脸色就是一沉。
作为当代的权臣,他深的新皇帝器重,此刻威势迫人,令人生寒。
“太慢,误了大事可拿你是问。”
工头汗都下来了,唯唯诺诺的表示一定连夜赶工。
身后一群达官显贵嗅到了什么,有人问道。
“如此赶工,可是陛下允了李大人与公主的婚事?”
李寻得意非常。“那是,今日陛下亲口答应的。”
我闻言身体禁不住的一颤。
达官显贵们纷纷贺喜。“李大人与云萝公主是郎才女貌,天造地设的一对。”
“恭喜公主,贺喜公主。”
云萝只是淡淡的点头,迈步往前走。
经过我身前时,我赶忙低头,心脏砰砰直跳。
如果这个世界还有什么让我最不能接受的、那就是与云萝的相认。
现在她贵为公主,而我不再是哪个破虏将军府的衙内,只是一个木匠。
她是星辰,我只是光尘。
我最怕的就是云萝认出我。
然而她在我身旁停下,转头看向我这边。
那一刻我的心就要飞出嗓子眼。
六年前,我第一次见到云萝,她手持花篮,穿着破旧的衣裙,沿街兜售牡丹花。
一支牡丹一文钱,蓝中所有花卖完也不过十几文,还不够半袋米的钱。
我经常看到她在卖饼的摊前站许久,然后买上半张饼,扳成两半带回家。
我打听过她叫做云萝,和母亲相依为命,半张饼是她们母女两人一天的口粮。
我喜欢看她的眼睛,明眸动人,秋波荡漾。
有时候我会去买上一朵牡丹。
盛开的牡丹,红灿灿的如同她的那张微微泛红的脸。
轻柔娟秀,青春芳华。
在我眼里她全身都在发光。
终于有一天我鼓足勇气向她表白。
“跟着我,我一定好好的待你。”
她一下子就扳起了脸,然后跟我错身而过。
我被她拒绝了,还很彻底。
我是将军府的衙内,从小周围人都顺着我,这种被拒绝的滋味我才不要。
又一次我一把拉住了她的花篮,将她壁咚在墙上。
“跟着我,我不想说第三遍。”
这次我不给她拒绝我的机会,亲了她。
她满脸羞红,咬着牙带着怒意。
我是一点都不在乎,从小我就不缺钱,什么事都喜欢用钱摆平。
我塞给她一张一千两的银票。
这足够她们母女两人舒舒服服的过上好日子。
我自以为潇洒的离开,完全不理会她那盯着我的眼神。
第二天我遇见了她,她给了我一朵牡丹花,花瓣中夹着一张银票。
正是我送她的那一千两。
她没有收下银子!我望着她那桀骜的目光,忽然被她深深的吸引住了。
之后我再也不敢造次,每天都会去买她一朵鲜花,有话没话的跟她聊天。
她起先对我爱理不理的,渐渐的跟我说的话越来越多。
我得知她是从宫里出来的,因为父亲犯了事。
可她从不说起自己父亲。
我还知道她非常缺钱,她母亲有旧疾,需要经常吃药,这是笔很大的花费。
一天我看到她跪在药店前,拉着药店掌柜赊药给她。
“求求你,我母亲病重,没有药撑不过去。”
“滚!没钱还来抓药,咱这开的不是善堂。”
掌柜的甩开她的手,牡丹花抛洒空中,映在她满是泪水的脸上。
我看的心都碎了,冲上去将一万两的银票狠狠的砸在掌柜的脸上。
“去抓药,以后她的药钱本衙内来付。”
掌柜的吓的连连告饶,急忙奔回去亲自抓药。
她要强的抹去了眼泪。
“我跟你打欠条,以后我慢慢还你。”
我摇头。“不用欠条,你想什么时候还我就什么时候还。”
她依旧执着的望着我。
“那不行,我得替你做点什么!”
我望着天空,不敢看她的眼神。
“我在城外有套宅子、你可以搬过去住。”
她红着脸没有回答我,拿了药后她跑回了家。
第二天我在街上遇到她,她没有再卖花,一席青衣裙,干干净净的,身后背着个包袱,目光闪躲的望着我。
看到我后她主动走来牵住了我的手。
就这么云萝跟我住在了城外的宅子里。
我请来梨花楼的名厨烧山珍海味给她吃。
请来宝荣祥的顶级裁缝给她做衣裳。
我带她访古迹,去名刹,四处游山玩水。
我曾经指天发誓,你哪怕要九天繁星,本衙内一样摘下来送你。
她听后在我记忆中第一次笑了,很甜,还带着酒窝。
她被我养的姿色越发美艳,变的更为楚楚动人。
可是她却从不乱用我的钱。
我给她做的衣物她会锁进柜子里。
送她的首饰她也不带。
有时她还会去卖花。
我不准她这么做,可她很固执,说如果这不答应她,她就离开我。
我只能顺着她。
时光如浣纱般朦胧甜腻,然而并不长久。
三年后我父亲牵连一起谋逆案被罢官。
2
我也因此沦落为凡尘。
没有了爵位,家产被抄,我一贫如洗。
那一晚我想去找她,可站在楼下我踌躇了半天愣是没有提起勇气。
远远的看了她一眼后我离开了。
我开始做木匠,学手艺养活自己,直到现在。
“这窗上的牡丹花是何人雕刻的?”
云萝的目光停留在了我所刻的窗户上。
牡丹花,那是云萝最爱的花。
“是这位刘木匠所刻。”
工头看了我一眼。
我忽然浑身躁动,能感受到云萝的目光落在我身上。
“刻的不错!有赏!”
云萝目光深邃,转身离去。
我全身一松,长吐一口气。
等着公主一行人走远了。
工头兴冲冲的跟我贺喜。
“刘木匠,你小子有福了,公主夸赞了你的木雕,以后你可是能飞黄腾达呢。”
可我却背起工具辞工。“工头,这里我不干了,你另找一个木匠吧。”
我不想再遇到云萝,所以这里肯定不能呆。
“你小子中了什么邪,赏钱都不要就走了,喂!”
我在工头错愕的叫声中离开了公主府。
走在街上,我准备先回家。
做木匠三年,我也从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变成了位合格的木匠。
想想过往简直是恍若隔世。
忽然一辆马车从公主府内冲了出来,挡在了我跟前。
车帘卷起,云萝一身便装的从车上下来。
她泛着秋波的目光直直的望着我。
我还是被她认了出来。
“刘飞,果然是你。”
我闪过一抹苦笑,后退半步行礼。
“公主殿下!”
云萝的目光中流露出失望,她一把拉起我。
“告诉我,三年前你为什么不告而别。”
我避开她责难的目光。
“我家被抄了,你应该知道的。”
她好像很生气。
“就因为这个你就不回来了?知道吗我还以为你死了,那么担心你。”
“这三年我一直都在找你!”
“你都躲到哪去了?”
“是不是故意不想见我?”
我依旧躲着她的目光,不吭声。
她好像更生气了。
“果然,这次你又想不告而别是不是?”
她的目光忽然变得犀利,不给我任何退路。
我摇着头自嘲:“如今我这样子,你还喜欢我什么?”
可她却红着眼回道。“哪怕去天山漠北,我都跟着你。”
轰然间我的心剧烈的颤动,睁大眼睛望着她。
那一刻我迷茫了。
可忽然一匹高头大马朝我们两人冲来,将我和云萝隔开。
马上的李寻盛气凌人,目光不屑的看了我一眼。
“这不是刘飞刘衙内吗?这三年来你居然做了木工?”
刘衙内三个字刺痛了我的心,我忍不住的想要藏起工具,但我还是要强的挺起了腰板。
“李大人。”
李寻从马上下来,用马鞭指着我。
“云萝,这小子可不识抬举,你想帮他,他还想走。”
云萝清冷的眸子盯了一眼李寻。
李寻不以为意,冲着我又道。
“刘飞,你的木匠手艺不错,云萝也很喜欢,要不我和云萝睡的大床也有你来做吧。”
“下月之前完工,可别误了我跟云萝的婚事。”
我看到李寻上翘的嘴角,我捏着拳回道。
“我已经辞工,李大人还是另寻他人吧!”
“还有”
我凝视着云萝,“我已有婚事,很快也会结婚,我妻子家里有钱,我下半辈子不用再做木匠了。”
“两位告辞。”
我挺着背离开,云萝没有拦我,可我看到她的目光变得直愣愣的。
一直望着我!
我其实并没有未婚妻,入了匠籍只能温饱,又是罪臣之子,哪户好人家会把女儿嫁我。
我只是不想云萝再来找我。
可是第二天,我去管理匠户的衙门里找活干,又遇到了云萝。
“公主,这位刘木匠年轻聪慧,是我们这最好的木匠,我就让他跟着你吧。”
管事的根本不问我一句,直接冲我命令道。
“刘飞,从今日起你跟着公主,有什么事听她吩咐就是了。”
我居然又得回公主府做工。
云萝示意我跟着她走,我很不情愿的别过脸。
“公主殿下,你这么做又是何必哪?我们早就已经不可能了。”
她望着我。“是不是因为李寻?那我以后让他别来公主府了。”
我依旧不动,提起工具,摆起了性子。
“既然公主知道李寻,那你应当明白,我们都是有婚约的人,何必抓着过去不放哪?”
说完我不等她吱声,从她身旁走过。
“我还得做工,我已经不是那种不干活还有饭吃的人。”
“求公主殿下不要再来打搅我。”
我的话明显刺痛了云萝,她杏眼圆睁,胸口起伏不定。
我迈步离开。
没有了匠户衙门的工作,我只能自己找活干,不然我明天就得饿死在街上。
我找了建桥的工作,跟着一群木匠搬运木头,打桩。
干的全都是力气活,我的肩膀上压着厚重的原木,走的步履蹒跚。
我跟着大家喊着号子,身上溅满了泥水。
我又苦又累,但不能歇下。
咬着牙,任由汗滴落在脚旁。
一切都是为了生计,这种苦我三年来不知道吃了多少。
我也早已不是三年前的衙内,在歇下来的时候,我精疲力尽,脚步都虚浮,可我喝着刺痛喉咙的茶沫子,光着油亮的膀子能和其他工匠谈笑风生。
这时云萝红着眼出现了。
“你跟我来,我要跟你说几句话。”
我愣住了,她还不放弃。
云萝见我不动,主动伸手来拉我。
我刺痛的把满是老茧的手放身后。
“你不该来这,我得干活。”
她直直的看着我。“你骗我,你根本没有婚约。”
我一颤,但还是煞有其事道。
“怎么可能没有,我也长得玉树临风的好不好!”
她脸色沉了下来。“如果你真有婚约,而且那人很有钱,你下半辈子都不用再干木匠,那你就不会来这干苦力。”
我瞬间无语,云萝她看穿了我。
她走到我跟前,几乎快要贴上我的脸,我能闻到她身上那熟悉的香味。
“我能让你脱离匠籍,甚至可以让你重振家门,你为什么不跟我走哪?”
我脸涨的通红。
“不,我还是觉得现在的日子挺好的。”
“那我还你钱,这个你总该会收吧!”
“不用,你跟我在一起,不是已经把钱还了吗。”
云萝呆住了,她一张脸满是怒意,呼吸急促。
我一脸的犯贱模样。“你现在是不是很想打我?”
云萝红着眼,不让眼泪流下来,“是的,我早就想抽你了!”
我踉踉跄跄的离开了,云萝依旧没有动用她公主的特权拦我。
我知道她这是尊重我,可我何尝不觉得现在这种情况是最好的哪!
我是罪臣的儿子,不仅配不上她,还会连累她。
我回到独居的家里,全身虚脱,直接躺下。
半夜里我忽然觉得浑身发冷,我心道不好,我这是染上了风寒。
我没钱治病,只能窝在家里,忍饥挨饿,父母被发配边疆,身边没人照顾。
病症的折磨越发厉害,我的额头烧的如同火炭,嘴唇干裂,眼睛里的东西都是模糊的。
我感觉越来越迷糊,眼前开始出现幻觉。
我看到了云萝,她脸上满是焦急,摇着我的身体。
她流泪了,冲着手下大喊大叫。
然后我看到了宫里的御医。
云萝拧干了湿毛巾放在我额头上,守在我旁,
我看到她亲自替我煎药。
药炉熏的她咳嗽不止,白皙的脸蛋也被熏黑了几处。
可我觉得她更美了,甚至多了几分温暖。
她还替我擦拭身体,那痒痒的感觉异乎寻常的亲切。
我和她都熟知对方,都清楚每一处的方寸。
我有种喜悦,嘴里轻呼出声,喊她的名字。
我伸手拉住了她,就像那小屋时的光景,我渴望着。
“云萝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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